玫瑰以南

暖律潜催,幽谷暄和。

【豫+津+冀】我的第三十七次自杀(中)


我曾自杀过三十七次,

但很可惜,第三十七次无疾而终(笑





01:

  河北是无意识且不定时的选择死去。

  他自己平时也不会有这种想法,人类的光辉曾数次照耀到他,这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信念带给河北无法言喻的震撼。

  意识体不会死亡,但在无穷无尽的时间里,他们给予生命最崇高的敬意。河南曾经对河北说过,柔软又坚硬,这是豫对生命的诠释。


  那自己呢?

  赵政告诉他人的一生就是要去爆发,不断的喷涌自己的血液,让他人知道你,见证你,最后心甘情愿的臣服你。

  “生命只有短短百年,”他向河北叹道:“太短暂了。”

  “我们的存在是会被冲散的,无论多想留下那些刻骨铭心的瞬间,时间一久也必然化为滚滚长江中的一滴水。想要让万万人记住,就要用自己的指甲,骨头死死刻住地面,哪怕皮开肉绽也要留下痕迹才行——”

  那是赵政为数不多的迷茫时刻,他靠在河北的肩膀上,向好友倾诉偏激的想法。

  “我是存在过的。”他最后这么说到。

  “当然啦,”河北对他说,“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


  赵政听到他的承诺好像轻松了一点。随后嗤笑一声:“痴儿,只有你还不够。”



  “万万人,乃至很远的将来,都要是我大秦的子民才好。”

  


02:

  放到现在河北可以肯定的对赵政说:你的期望落空了。

  

  当然河北自己的期望也落空了,他曾想过要在年轻的始皇帝身上学到更多人类的喜怒哀乐,以及对待事物的看法。


  但人类的生命过于短暂,而他又过于愚钝。

  在传来赵政驾崩的消息时,河北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努力。


  他只从赵政那里学会了如何燃烧自己。




03:

  这次的自杀只是个意外——每一次都是,河北并非自愿的走向死亡。

  他过几年就总有那么两天意识不清醒,脑子迟钝的要命,索性把控制权交给本能,哪能想本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自己。

  

  有够无聊的,河北想,精怪不死这个道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十分不理解河南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气愤,他们很久之前就相遇了,每一次大打出手几乎都是因为这件事。

  河南掐住河北的脖子,豆大的泪哗哗往河北的脸上砸。他哭的很难看,明明是胜利的一方却如此狼狈不堪。河北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力抬手去拥抱自己的兄长。

  

  不要哭

  我很久之前就答应你我会好好活下去。

  相信我。


  河南也会回答他,我一直都相信你。 河北却认为河南在说谎。

  如果真的相信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这么惊慌失措呢?

  

  赵政的评价是中肯的,河北觉得自己确实不太聪明。无论如何他也理解不了在他杀死自己后河南哭泣的意义。


  疼痛像钝器刺入心脏,兄长的双臂紧的如两条焊死的铁链。河北却觉得窒息不仅仅来自身体。正如每一次自己无法控制的自杀,正如河南每一次试图阻止他而伸出来的手。


  河北的意识被带到很远的地方,他步伐缓慢的回到房间,平躺在床上。


  他闭上眼睛,想要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04:

  “醒醒!”

  河北腾的一下坐起来,叫他的人下了一跳。

  “你吓死我了。”河北看过去:是个小孩儿,声音糯糯的。“你刚才睡得好香。”


  河北对这个场景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来,有股回到最初的温暖……

  他问:“这是哪儿啊?”

  小孩看着比他还淡定:“不知道哇。”他笑嘻嘻的,“但我好像一会就能回去了,来这里应该只是跟你……说说话?我是这么感觉的。”

  河北:“是吗?”

  他问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朱佑樘。”

  小孩儿眨眨眼:“你呢?”

  “北直隶。”

  河北按照这个年代给他定的名字告诉小孩,“也可以叫我燕赵或者冀。”


 小孩严肃行礼: “燕兄。”

  河北不太严肃的回礼:“明孝宗。”


  小孩被吓了个半死,他爹还没有死掉啊!这人在这说什么要被砍头的话!

  河北没管被他吓着的幼年明孝宗,他摸摸下巴,想起来这股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想当年第一次见到赵政也是这样,只不过河北当时还是傻白甜,被多疑的始皇帝按在地上一顿打。

  他们意识体有一部分是因人而生,就好比他自己诞生在始皇帝身旁,旁人无法看到他们,他们也不能干预人类。

  

  朱佑樘,明孝宗。

  河北盯着他,好像要透过现在的身影去寻觅今生交到的第一个友人。


  你要教给我什么?




05:

  这次河北不像跟屁虫一样坠在后面,他很能沉得住气,就等小太子自己过来找他。

  朱佑樘:“今天万贵妃邀请我去吃糕点,但周太后说不可以吃,我就问她如果万贵妃一定要我吃呢?”

  河北:“她一定会让你说你已经吃饱了。”

  朱佑樘拍手:“没错!但万贵妃一定要我吃点什么,她问我喝不喝汤,这个太后没有告诉我怎么回答。”

  河北凑近:“你怎么说?”

  朱佑樘挺胸:“我说我怕汤里有毒!万贵妃一下子就吓破胆了!”


  河北:……

  好勇啊小伙子,看上去万贵妃是被你的直白吓到了。

  



06:

  河北和明孝宗相处的还算愉快。


  “你知道你的母亲是被万贵妃逼死的吗?”

  某天河北冷不丁的开口:“她在你还没有出生起就已经开始恨你了。”

  朱佑樘抬头看他,此时他十五岁,早已不是之前那个直言汤里有毒的傻孩子了。明孝宗合上课本,很淡的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

  河北的提醒没有恶意,最近万贵妃枕边风吹得厉害,明宪宗朱见深动了废太子的心思。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便不会放弃。”


  朱佑樘和赵政不一样,他生来体弱,说话时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有很有分量。或许这就叫做不怒自威。


  “再等等。”

  “等什么?”


 年轻的太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近几年来身体小病不断,所以身形显得瘦弱。但无论是站立还是坐下他都将自己的身体挺得笔直,显出竹节和青松一般的气场。


  这次的对话无疾而终。


  一个月后,成化二十一年四月,泰山地动。泰山为古代帝王封禅之地,地动不详。明宪宗找人推算,得出结论:应在东宫。

  泰山之所以不稳,是因为东宫不稳,天怒。

  明宪宗大惊,从此以后不再打废太子的主意。


  朱佑樘迈过了最后一道难关。

  河北无声的观察着风云涌动的皇宫,想到之前他说的:再等等。

  未来的明孝宗在他旁边慢慢品着嘴里的一口茶,看上去对自己的地位是否稳定漠不关心。

  河北忍不住凑近去看他的眼睛。

  看似毫无波澜的深谭之下燃烧着熊熊烈火。


  破冰而出。



  成华二十三年,万贵妃在后宫去世。明宪宗悲痛不已,同年八月病倒,十日后不治而亡。

  朱佑樘的等待有了回报。



07:

  万贵妃不允许后宫出现孩子,她害怕孩子的出现会夺走明宪宗对她的宠爱。婴儿的啼哭于她如丧钟无异。

  所以朱佑樘一开始并不是朱佑樘,他的母亲是管理皇帝仓库的宫女,偶然受到临幸,又在很多有良知的人的帮助下生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他。

  受令溺死朱佑樘的宦官张敏选择了坚守自己的良知,他把孩子抱到一间空房间,和其余人商量着用他们微薄的薪水来养活这个孩子——在以勾心斗角,争宠夺名的后宫中,人们放下私欲和阴谋,共同保守这个秘密。

  直到明宪宗感叹自己未老先衰,膝下无子。

  为他梳头的张敏知道,这一天来了。

  “陛下,你已经有儿子了。”


  【这件事情总会有一个了结。这个孩子必须获得他父亲的承认,才能活下去,并成为这个帝国的继承者。


  现在时机到了。

  但他也很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宦官,无权无势,如果说出真相,以万贵妃的权势,他将必死无疑。

  真相大白之日,即是死期来临之时。

  这是张敏一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刻,要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他就必须舍弃自己的生命。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一生低声下气、地位卑微、终日带着讨好笑容的张敏终于做出了他人生最后的抉择。】*




08:

  虽然这么说会让很多人觉得难以置信,但河北还是要说:朱佑樘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他有着诸多帝王没有的一种特质:慈悲。

  

  他终于登上了最高皇位,从险些被堕胎的婴儿,到安乐堂中的幼童、几乎被废的太子。种种艰难在朱佑樘眼前一一闪过,最后回归现实。

  从现在开始,他会让这个帝国在自己手上再次兴盛起来。




09:

  河北再次见到朱佑樘已经是他三十多岁的时候了,他比自己的父亲明宪宗还要苍老,已经隐隐显出衰败之态。

  刚开始见面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现在看起来却已经比河北还要年长了。

  河北像对待六岁的他,十五岁的他,十八岁的他一样,沏了一杯很香的茶:“你看上去很累。”

  朱佑樘呵呵笑:“哎呀,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呢?”

  他虽然面容憔悴,但精神头还不错,捧起茶杯嘬了一口:“好香。”


  河北与他闲聊:“大仇已报?”

  朱佑樘:“万贵妃早就死了。”

  河北:“其他人呢?”

  “倒是有很多严惩的奏折,”他想了想,“但我都退回了。”

  朱佑樘用一句话对这件事定下结论:“到此为止吧,对万家满门抄斩什么的还是算了。”


  六岁的朱佑樘在还没有记住母亲容貌的时候便永远失去了她,此后他一直孤单的度过。于他而言,万贵妃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仇恨。

  可当他真正手握大权的时候,面对仇恨,他选择宽恕。


  朱佑樘清楚,当他放纵仇恨蔓延之际,失败也会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单纯的偏激和泄愤无济于事,他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战胜万贵妃。


  宽恕。

  因为懂得爱,所以宽恕。

  所以慈悲。




10:

  即将死亡或者已经死去的明孝宗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和这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好友聊聊天。

  河北还在朱佑樘广阔的胸襟中沉沦,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模样呆呼呼的。

  明孝宗有点看小辈的感觉,他在河北面前挥挥手:“回神。”等河北转头看他的时候又兀自品起茶来。

  河北:……

  明孝宗:哈哈。

  

  “所以你跟了我一辈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河北:“我说了你别不信,”他也喝口茶,“大概是跟着你可以学到东西…”

  明孝宗:“那你学到了什么?”

  河北立即回答:“克制。”顿了顿又说:“还有自由和爱。”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死去,但每隔几年总会有两天自主的想自杀,我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兄长却每次都很生气。”

  河北虚心请教:“这是为什么?”

  明孝宗也沉默了,忽地拿起喝空的茶杯扔向还在等待答案的河北。


  他气急败坏:“痴儿!!”

  河北不明所以:????

  怎么你们皇帝一个两个都这么骂我?!



11:

  朱佑樘:“你糊涂啊!!”

  河北不敢反驳,老老实实的挨打。

  朱佑憆打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效果,气喘吁吁的坐回去:“你坐好…”

  河北坐直。

  明孝宗简直恨铁不成钢:“听好了,在你死去的时候最痛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知道吗?”

  河北:“为什么?”

  朱佑樘:“因为他们是爱你的——这个词是这么说吧,爱。”

  朱佑樘:“你想想如果你的兄长在你面前死去呢?”

  河北断言:“豫哥不会这么做。”

  朱佑樘:“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死去?好多次?”

  朱佑樘:“你简直是被溺爱着长大的。你有思考过为什么你会这么肯定你的兄长不会用同样的方式来刺激你呢?”

  他叹了口气:“因为他爱你,他知道活下来的人看到亲友死去的痛苦是怎样的一种折磨,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份量:他知道自己爱着你,而你也爱他。所以他自爱,所以他懂得克制——但你知道吗?”

  “你知道什么是克制吗?”他凝视着河北的眼睛,“你真的懂了吗?”

  人一旦有了牵挂,生命便不再只属于自己,你的苦乐会接连牵动很多人的心。


  所谓因果。

  所谓缘。

  



12:

  河北最后被明孝宗一脚踹回现实,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河南和天津还没有回来。

  最后明孝宗怒气冲冲的走了,说是要找之前教自己的人好好理论理论什么叫“人的一生就是要不断喷发”,可笑至极!河北说不动他,最后还被踹回来了,这么看来明孝宗的羸弱只是他的伪装,踹人的时候力道是不小。

  他在床上躺着觉得冷,脖子上已经愈合的伤口隐隐作痛。河北摸索着起床,想去找河南和天津。

  一如昨日天津想要去寻找豫冀二人,河北醒后的第一反应也是寻找热源。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是臭着脸的河南和满脸写着担心的天津。河南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快和河北见面,脸上凶狠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扭曲。河北却没管这些。

  尽管只过了不到三个小时,但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豫津二人了。

  身体的反应不会说谎。

  不管河南想要摆出怎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都稳稳的接住了冲过来的河北,跟哄小孩儿似的揉头顺毛拍后背一气呵成。


  嘴上骂骂咧咧:“我一天天欠你的!”

  河北被顺的舒服极了:“嗯嗯嗯嗯嗯……”

  河南的骂声停止:。

  他妈的,他脸臭到能止小儿夜啼,不骂了,越骂越气。







后记:

  文章07处【】内容均来自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我自己写不来这么牛的…(抹泪

  和赵政相遇有所不同的是,河北此时来自未来,为了不让他干预历史所以选用梦境作为他和朱佑樘沟通的渠道。

  注:明孝宗醒来后会忘记梦里的对话内容,直到再次入梦才会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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